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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人诗序之解题与类比刍议(1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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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渊明有《咏贫士》诗七首。前二首自谓,后五首引古贤士七人,亦借以自谓也。东坡迁惠州一年,九日无酒,乃追和渊明诗以寄意。夫以侍从偃藩谪仅一年
渊明有《咏贫士》诗七首。前二首自谓,后五首引古贤士七人,亦借以自谓也。东坡迁惠州一年,九日无酒,乃追和渊明诗以寄意。夫以侍从偃藩谪仅一年,已云衣食渐窘,樽爼萧然,且有“典衣作重九”之句,况予多历患难,休官五年者乎!不敢如东坡和渊明韵,姑以江淹杂拟体赋之。非于贫有憾也,以贫为悦而甘之者也。乙酉九月八日方回序。
类比对象是陶渊明、苏轼、方回三人各自的咏贫自况主题组诗。渊明《咏贫士》七首在前,东坡追和于后,皆寄意自谓。方回虽云“不敢如东坡和渊明韵”,实为自谦语,结撰亦是七首,题名《拟咏贫士》,形制上仍是步武陶、苏的。对于苏子的“偃藩谪仅一年,已云衣食渐窘”,方回大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叹:“况予多历患难,休官五年者乎!”可以说,三个类比对象从立意、主题到形制,无不是以类相从,连类作比。
上述诗序中应用的连类作比,其用意重在突出类比对象相似性的高度一致,类比对象之间的相似程度几近共同。元人诗序中的连类作比还有更高一级的形态:除了类比对象相似性极高的表层特征以类相从之外,同时还包含着深层特征的“以类相推”,进而从中可得出某种推论。如陈高《感兴诗序》:
昔唐陈拾遗尝作《感遇》诗,词格高古。而新安朱子则病其淫于仙佛怪妄之说,故朱子《斋居感兴》之作乃一寓于理,扶树道教,而辞之要妙特其余耳,殆未易于古今诗人律之也。予客居无事,读书余暇,操觚染翰适意于诗,得二十五首,亦命之曰《感兴》,率皆托兴成章,鄙俚无文,固不敢窥作者之藩篱而视朱夫子之扶树道教者。夫何敢望独于陈古道今,引物比类,意在惩劝,不习于雕镂而不沦于怪妄,则庶乎其万一焉。或可以俟观民风者之采择云尔。[14]
理学大师朱熹认为陈子昂《感遇》诗“淫于仙佛怪妄之说”,为纠其“偏”,作《感兴》诗以“扶树道教”,陈高作《感兴》25首,虽自谦云不敢窥前贤藩篱,但“引物比类,意在惩劝”,“俟观民风者之采择”,仍是以振扬儒家诗教传统精神为己任的。在诗题的表层连类作比下,导出作者所认知的“不习雕镂,不沦于怪妄”的保守诗学观。再看杨维桢《老铁梅花梦二十首诗序》:
陶元亮赋《闲情》,出亵御之辞,不害其为处士节也。予赋韩偓《续奁》,亦作娟丽语,又何损吾铁石心也哉!法云道人劝鲁直勿作艳歌小辞,鲁直曰:“空中语耳,不致坐此堕落恶道。”予于《续奁》,亦曰“空中语”耳。不料为万口播传,兵火之后,龙洲生尚能口记。又付市肆,梓而行之,因书此以识吾过。时道林法师在座,予合十曰:“若堕恶道,请师忏悔。”梅花梦杨维桢自叙。
这篇诗序的连类作比不像前面诗序中的类比那么直观,须稍作梳理。杨维桢《续奁集》标举为韩偓《香奁集》的继作,本诗序有三个类比对象:陶渊明的《闲情赋》、黄庭坚的艳歌小辞、杨维桢的《续奁集》。它们连类作比的相似性特征在于:三者皆有艳语而不伤其根本。具体来说就是《闲情赋》的亵御辞并不损害陶渊明的处士气节,黄庭坚的艳辞作品也不至于使其人堕落坏道,《续奁集》的娟丽语亦无损于杨维桢的铁石心。有了如此合情合理的连类作比,虽然诗序中并未明言,我们也可顺理成章地类推出这样的结论:优秀的作家或其作品的某些方面难免会受到微词非议,但终归是瑕不掩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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